4.
我是被孩童的哭泣声唤醒的。
“爹爹,我不想去学堂了。”顾宁儿带着委屈的哭腔说道。
林亦远耐心地询问:“宝贝,为什么不想去呢?”
“他们都嘲笑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说我没有爹妈。”顾宁儿年幼无知,藏不住心事,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可我明明有爹爹啊。都怪哥哥,不让我说。我的爹爹明明就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顾廷舟虽然年纪小,却异常沉稳。他被顾宁儿哭得心烦意乱:“你懂什么?父亲现在真正的孩子只有宋姝肚子里的那个。你跟我,在她死前,只能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这些话听得林亦远心头一紧,他温柔地哄着两个孩子:“相信爹爹,不出这个月,你们俩还有娘亲都会名正言顺地住在将军府。”
我躲在暗处身体微微发抖这畜生已经等不及了要提前实施他的计划了。林亦远啊林亦远我们这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终究抵不过外面的野花野草。
我强忍心中的苦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屋子。
早膳时林亦远一边喂顾宁儿喝粥一边说道:“姝儿我今天想送两个孩子去学堂。”
我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将军想去那便去吧。”我倒要看看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面对小孩子的童言无忌该如何收场。
早膳过后林亦远便带着两个孩子先行去了学堂。而我则让小翠给长公主报信叫上长公主一同前往学堂看一出好戏。
两个孩子刚到学堂门口便被六皇子出言讽刺:“哟这不是两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吗?找人告状来了?”
顾宁儿年纪小沉不住气顿时眼眶泛红大声反驳道:“我才不是野孩子。”
顾廷舟见状连忙拉住顾宁儿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冲动。然而六皇子却来了兴致继续挑衅道:“那你说你爹是谁?你们该不会是林大将军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吧?”
林亦远此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只能强忍怒气恭敬地向六皇子行礼解释道:“六殿下这两个孩子是臣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因失去双亲才被臣接过来照料。”
顾尚书夫人掩嘴轻笑道:“这京城谁人不知林将军是萧老侯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哪里来的亲戚?林将军可别是被一些阿猫阿狗给蒙骗了。”她在锦绣纺见过林亦远的那番说辞此刻在京中已传得沸沸扬扬。
我坐在长公主周书荛的马车内吃着零嘴而她在马车外替我出气对着林亦远就是一顿冷嘲热讽:“林大将军本公主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旁的亲戚?”
林亦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解释道:“长公主有所不知……”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书荛打断:“本公主怎会不知?林将军好大的气派在本公主的锦绣纺大手一挥便花去了一百两银子。等到送衣裳的小厮来要账时却拿不出银票。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配穿我锦绣纺做的衣裳?若是传出去我这铺子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林亦远被她的话刺得脸色铁青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然后问道:“长公主与我家姝儿自幼情同姐妹这话莫不是姝儿跟公主说的?”
周书荛微微皱起眉头林亦远这是要给我安上一个不仁不义的罪名啊。今日她若承认传出去便是萧家嫡小姐乃将门之后却容不下两个战场幸存的孤儿。好大一顶帽子百姓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我淹死。
周书荛拿出长公主的架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将军这是在质问本公主?这天下是谢家的天下可不是你林亦远的。哦也对毕竟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也要看大将军几分薄面。”
此话一出在场的妇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贵为天子生来就是人中龙凤何须看这么一个小小将军的脸色?
林亦远顿时汗如雨下他分得清孰轻孰重当即跪下请罪:“臣从未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望公主明察。”
周书荛没理林亦远抬眸看向他身边的顾廷舟和顾宁儿:“怎么?既然跟皇子王孙一同习书见到本公主膝盖都不弯一下?”她的声音冷厉让顾宁儿和顾廷舟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顾宁儿更是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了小声哭了起来。
“咦大早上的哭什么?竟找本殿下的晦气。”六皇子嫌弃地说道。随后他又凑到周书荛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姑姑我不想上这个学堂了。你跟父皇说一下请一个夫子来教我吧。”
周书荛问:“为什么呢?”六皇子小嘴一噘说:“姑姑明知故问。我可是父皇的儿子怎么能跟他们俩在同一个学堂念书呢?”他的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顾廷舟和顾宁儿的贬低。这让顾廷舟听不下去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六皇子:“你我不过就是一个爹的差距。没有了你爹你跟我也相差不到哪去。”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敢如此直言不讳。六皇子更是被气得小脸通红。
然而还没等六皇子发作周书荛便生起气来:“来人!顾廷舟敢对六殿下无理给我打二十大板!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不打服了怕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她的话让林亦远心头一紧。他跪在地上于心不忍地看着顾廷舟小小的身躯被拖下去挨打。我知道这个惩罚对于顾廷舟来说太重了但他却无法开口求情。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他的路。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5.
我十五岁那年,世家公子哥们纷纷踏破了萧侯府的门槛来求亲。那段时间,娘亲每天与我细谈这些公子的人品与相貌。而林亦远,那时已是父亲麾下的将领,正值边关匈奴进犯,父亲紧急出征,他也随之奔赴前线。
临行前,林亦远约我在桃花林中相见。桃花随风飘落,他深情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倘若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小姐可愿嫁我?”那一刻,我无法拒绝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自然答应了他的求婚。
自那以后,我与林亦远的婚事成为了京城流传的佳话。成亲以来,他对我呵护备至,事事迁就。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天赐良缘,也终究难逃外界的干扰。
如今,林亦远竟在外养了外室,还带回了两个孩子。我冷眼旁观着他为了那孩子跪下求情,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寒意。想当年,他挨了六十大板也要娶我,如今却为了别人而轻易下跪。
周书荛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示意她放过林亦远。然而,心中的裂痕却已无法弥补。随后,我听见马车内顾廷舟的惨叫和林亦远忍痛的喘息声心中却无半分不舍与不忍。这是他罪有应得。
林亦远挨完板子后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将军府。我站在桥梁上喂鱼时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跟前。我故作惊讶地询问他的伤势他却愤愤地提起了周书荛。我深知他的心思便让小翠解释了我的身体状况并暗示他我并未告状。
林亦远面色缓和了些许却也并未完全放下戒备。我趁机提起了当年他卑微的出身试图激起他的同情心。果然他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并解释了自己收留那女子的原因。
我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心中却冷笑不已。晚膳时林亦远再次提起了那女子的事情我察觉到他的急切和焦虑。然而我却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主动提出了收留那女子的建议。
当那女子被带进府里时我特意打量了她的穿着和神色。果然她并非寻常女子。我故意提及她的丧夫之痛戳到了她的痛处也试探了林亦远的反应。
林亦远果然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却又无法发作。我趁机讽刺了他的虚伪和背叛让他无言以对。最后我以身体不适为由结束了这场对话心中却已对这段婚姻彻底绝望。
我深知林亦远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这段曾经被传为佳话的婚姻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然而我却并不打算轻易放手我要让林亦远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
6.
韵儿入府后的日子,表面上平静了两天。那两个孩子,顾廷舟和顾宁儿,似乎与她亲近了许多,日日同她共进餐食。我则乐得个清静,正好可以谋划如何妥善处理我腹中的孩子。
一日,我远远看见顾廷舟和顾宁儿在院子里嬉戏玩耍,而韵儿则在一旁的亭子中专注地绣着手帕。我心中有了计较,便吩咐小翠去取我的披风,以免待会儿的“意外”波及到她。
我缓缓步入别院,手轻轻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心中默念:孩子,别怪母亲狠心。你父亲的背叛和恶毒血脉,我不愿你承受。与其让你在这世上受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来到这个世界。
韵儿与林亦远的计划,我早已洞悉。他们想将失去孩子的责任推给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以此来保全他们的名声。我主动送上门去,韵儿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机会。
果然,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韵儿悄悄地向顾廷舟使了个眼色,顾廷舟便如得了令一般,横冲直撞地踢着蹴鞠,最后将我重重地撞倒在地。
我痛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韵儿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刺绣,跑过来扶我,口中还假惺惺地安慰道:“夫人,别担心,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我紧闭双眼,佯装晕厥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周围围满了人。小翠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见我醒来,连忙扑过来关切地询问。我强忍住心中的悲痛,没有告诉她孩子的事情。
周书荛也在一旁,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愤怒。只有我的丈夫林亦远,他的脸上虽然也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但眼底却难掩喜悦之情。
我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孩子没了……将军,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周书荛闻言,怒不可遏地要为我讨回公道:“把那个畜生给我带进来!我早就该打死他,省得他闯下这弥天大祸!”
林亦远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公主息怒,小孩子无心之过罢了。姝儿,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周书荛愤怒地踹了林亦远一脚:“那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姝儿肚子里的才是你的亲生骨肉!今天就是皇上来了也不好使,本公主一定要打死他,替姝儿报仇!”
说着,她命令随从将顾廷舟拖了出来,按在木凳上,板子如雨点般落下。随着顾廷舟的惨叫声响起,韵儿也跪在了周书荛的面前,低声哭泣着求情。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一丝同情。当板子落在顾廷舟身上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恨意也得到了片刻的宣泄。
就在这时,韵儿突然趴在地上磕头道:“公主饶命啊!那两个孩子都是将军的亲生骨肉!求公主开恩!”
她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林亦远也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韵儿,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趁机装作一副震惊的模样:“将军叫她韵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话让在场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林亦远。他如坐针毡,额头冷汗直冒。
韵儿见状,趁机继续哭诉道:“那两个孩子都是将军的亲生骨肉啊!求夫人和公主开恩!”
我冷冷一笑:“哦?既然是将军的亲生骨肉,那为何会害死我的孩子?”
韵儿身子一颤,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夫人明察啊!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看好孩子才让他们闯下大祸!求夫人饶了他们吧!”
我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心。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两个孩子送到官府去吧。让官府来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我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林亦远也急了:“姝儿,你不能这么做!他们是我的孩子啊!”
我冷冷地看着他:“将军不是说那只是你的私生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你的孩子了?”
林亦远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自知理亏,但又不想失去这两个孩子和韵儿这个心上人。他跪在地上求我:“姝儿,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他们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
我看着他卑微的模样心中一阵快意。但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道:“将军起来吧。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既然公主已经插手此事那就让公主来决断吧。”
说着我将目光投向了周书荛。她接收到我的眼神示意后开口道:“既然这两个孩子是林将军的亲生骨肉那就更应该严惩不贷!来人将这两个孩子和韵儿都关进地牢!明日再审!”
说着她命令随从将顾廷舟和顾宁儿以及韵儿都带走了。林亦远见状也想跟上去却被周书荛的随从拦住了。
他焦急地看着我:“姝儿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啊!他们是我的孩子啊!”
我冷冷地看着他:“将军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吧?你可知罪?”
林亦远一愣:“我……我何罪之有?”
我冷笑一声:“你与外人勾结谋害我的孩子!还敢问自己何罪之有?”
林亦远闻言大惊失色:“我没有!姝儿你听我解释……”
我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解释了!明日我就进宫去见皇上!让皇上来评评理!”
说着我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林亦远一人在原地惊慌失措。
7.
在养病的这半个月里,我的屋子被萧侯府的侍卫守护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林亦远多次试图闯入,却都被他们坚决地挡了回去。尽管林亦远武功不弱,但在萧衡面前,他还是稍逊一筹。萧衡绝不会让这个虚伪的人再靠近我一步。
无法进入屋内,林亦远便在屋外痛声疾呼,每一天都充满悔恨地述说:“姝儿,我知道我错了。我们自小的情谊,你真的说放弃就放弃了吗?现在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无非只是想纳她为妾,给她一个名分罢了。”
……
他的话语从最初的回忆往昔,渐渐变成了恼羞成怒的指责:“我承认我有错,但你就没有错吗?成亲五年来,你一直无所出。韵儿为我生儿育女,是功臣。你嫉妒成性,不配做我林亦远的正妻。和离就和离,韵儿温婉贤淑,与我最是相配。”
……
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专心养病,等待着后续的大戏上演。林亦远自觉无趣,便不再前来。然而,那个温婉贤淑的顾韵儿却出现了。小翠告诉我,顾韵儿带着那两个孩子,天天在我屋外做游戏,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我装聋作哑,在屋内看着萧衡给我的话本子。周书荛有一天来看我,忍不住啧啧称奇:“哟,你这还有心思看话本子啊?”我随手将书丢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萧衡给的,怕我闷坏了。”
周书荛忍不住问:“那个小暗卫?”我顿了顿,犹豫不决道:“对啊。他…不会对我有意思吧?”周书荛一脸恨铁不成钢:“罢了,你这感情迟钝得要死。什么时候教训那对狗男女?你倒是无所谓,我刚刚听几句便心梗了。”
我眉梢轻挑,道:“明日。”
在我足不出户的这半个月里,林亦远和顾韵儿过得逍遥快活。府里的婢女告诉我,他们夜夜笙歌,深更半夜都能听见顾韵儿娇媚地喊着“将军”二字。我心中作呕,却平静地告诉小婢女:“你去跟将军说,我在官府等他,让他签和离书。顺便通知芸夫人。”
芸夫人是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她在场,一哭二闹三上吊,林亦远即便有清醒的时刻想要拒绝和离,也会被芸夫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给绊住。
公堂之上,周书荛早已托人备好和离书。我当初嫁给林亦远的嫁妆可不少,如今和离这些嫁妆我肯定要带走的。然而当林亦远看到我拿出嫁妆单子时,他面露一丝紧张转瞬即逝。
“姝儿,你我青梅竹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一脸惋惜好像辜负这段情谊的人是我而不是他。顾韵儿生怕我们这婚离不了她做不成将军夫人,于是哭哭啼啼地说道:“将军,韵儿真的等了你很久……”
顾韵儿巴不得黏在林亦远身上宣示主权,可我连一个眼色都没分给她。“林将军说笑了,你与芸夫人两情相悦,我怎好做这种棒打鸳鸯之事?不过,我倒是瞧着芸夫人头上的流苏簪子有些眼熟。”
林亦远面色一僵:“姝儿许是瞧错了。”小翠在我耳边提醒:“小姐这是太后在您及笄那年赏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簪。”小翠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公堂上的人和在外围观的百姓听见。
老百姓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都在指责林亦远和顾韵儿。林亦远气得脸色铁青,只想赶紧签完和离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沉着脸抽出顾韵儿发髻上的簪子递给我:“姝儿,夫妻一场咱们好聚好散。”
我早就在和离书上签好了名,林亦远摁完手印后,我便吩咐小翠收好。回将军府收拾衣物时,我叫萧衡把顾廷舟的亲生父亲蒋柏业找来丢在门口。他一见到顾韵儿便破口大骂,指责她是个贱妇攀高枝甩了他还想让亲生儿子认别人做爹。
林亦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顾韵儿:“韵儿,他说的是真的吗?”顾韵儿当即又要柔弱无骨地倒在林亦远怀里,声音如弱柳扶风:“将军莫要听他胡言,您是知道的,韵儿这辈子只有将军一个。”
蒋柏业立马炸了,指着林亦远怀里的顾韵儿破口大骂。顾韵儿发誓自己所说句句属实,林亦远的信任已经开始偏向她了。我在一边看了半天好戏,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林将军为何不滴血验亲?”
一提到滴血验亲,顾韵儿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说:“将军,廷舟真的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这亲验下去,你们两父子以后如何相处啊?”林亦远略微迟疑心中摇摆不定。
我慢悠悠地说道:“如若孩子不是林将军所生,那可是白白给别人养了孩子。你猜,他们俩会不会是串通好的?”林亦远生性多疑,我这话一出他当机立断叫人准备了水势必要滴血认亲。
顾廷舟被带上来时,顾韵儿站在他身边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姿态指责我善妒见不得她好。这场好戏本就是我故意设计的,此时百姓凑上前来津津乐道。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顾韵儿,原来她不是个无脑的傻子,只不过把柔弱当成魅惑男人的武器罢了。
混杂在百姓中帮顾韵儿说话的有几个熟面孔。为首的几个就是这两年跟林亦远吃花酒的公子哥。我三言两语便把矛头指向她,这下她这血不滴也得滴了。
林亦远亲信准备的清水自然没什么问题,侍卫押着顾廷舟用针刺破他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碗中。林亦远照旧也滴了一滴血,然而两滴血在碗中并未相融。顾廷舟并不是林亦远的孩子,我嗤笑一声讽刺林亦远为了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折腾两个月。
林亦远气急败坏地抓着顾韵儿的肩膀推她上前:“毒妇!你自己看看竟敢骗我!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让不知道哪来的野种认我做爹?”顾韵儿跪在地上扯着林亦远的袍子面容狰狞地指着我:“都是她设计的!将军你相信我!”
林亦远再也克制不住他的怒气,一巴掌扇在了顾韵儿的脸上。顾韵儿被家仆摁着挨板子,嘴里说着诅咒林亦远不得好死的话。她揭露了林亦远为了让她进将军府设计杀害亲生骨肉的罪行,并指责我应该恨的是林亦远而不是她。
我淡淡地看着这对男女狗咬狗,一脸平静。林亦远见自己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即将破败,气愤之下竟活活掐死了顾韵儿。顾廷舟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去,一时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叫了林亦远一声:“父亲……”
林亦远凌厉的眼神看向他,勃然大怒:“不要叫我父亲!你,还有那个顾宁儿,你们都跟那个贱妇一起去死!”我勾起一抹冷笑:“孩子是无辜的,哪怕我的亲生骨肉被顾廷舟害死,我也没要他的命不是。既不是林将军的孩子,倒不如让他的亲生父亲领回去好好养着。”
围观的百姓惊叹不已,纷纷指责林亦远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看着百姓嫉恶如仇的脸,有些人恨不得吐口吐沫在他身上。可林亦远本人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可怜人,把所有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他试图向我求情,把责任都推给顾韵儿。然而在我等待的东西到来之前,我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反应。那就是让林亦远万劫不复的圣旨。萧衡的手下把我围住,保护我免受林亦远的伤害。
蒋柏业嫌弃顾宁儿是个女儿只带着顾廷舟离开,而顾宁儿被林亦远亲手送到青楼。青楼那种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出来,顾宁儿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林亦远看着顾宁儿被拖走时眼中竟无半分不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过了半晌,我等的圣旨终于到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将军林亦远欺君罔上藐视天子罔顾君恩。然念其昔日功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遂罢其镇北将军职位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钦此。”
林亦远失魂落魄地接过圣旨,在宣旨官员离开后,他的情绪终于爆发。“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大将军,皇帝都要看我几分薄面。”我抬眼瞥他如今的林亦远跟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无半点相像,俨然是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8.
我重返萧侯府,母亲一见到我,泪水便无法控制地流淌下来。
尽管父亲年事已高,却仍因我的琐事而四处奔波,疲惫不堪。我深感愧疚,因为萧家几世的声誉,几乎因我而毁于一旦。
在出嫁之前,父母曾为我的婚事感到忧心忡忡,他们心中充满不舍,甚至几度提议让林亦远入赘。然而,林亦远顾及自己的颜面,而我当时又对他情深意切,于是我们决定离开家族,自立门户,这无疑是对生我养我的父母的一种背弃。
我陪伴父母度过了一个月的宁静时光。在这期间,萧衡向我透露了顾廷舟和顾宁儿的近况,以及一个震惊的消息——顾宁儿竟是林亦远的亲生女儿。
顾廷舟的生父对他非打即骂,而顾宁儿在青楼的日子更是生不如死,整日被药物折磨。入秋时分,林亦远被流放的日子也到来了。我觉得,是时候去将军府见他了。
当我看到林亦远时,他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他一脸沧桑地对我说:“姝儿,这些日子我思绪万千,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也被顾韵儿所迷惑,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却把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宝贝来疼爱。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无怨无悔。只是……你还能原谅我吗?”
我面色平静,仿佛他口中的主角并非是我。我淡淡地说:“那年满心欢喜嫁给林亦远的宋姝,恐怕也未曾料想到会有今日这般情形吧。”
林亦远轻唤道:“姝儿……”我打断他,语气冰冷:“别叫我姝儿,你不配。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顾宁儿是你的亲生女儿。而她,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入青楼,受尽药物折磨。你猜,她会不会恨你?圣旨是我求的,皇上原本想砍你的头,是我求他把你流放。这并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余情未了,有时候,活着远比死了更痛苦。”
林亦远双目空洞,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怎么会……那我们的孩子……”我表情冰冷地陈述事实:“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不是知道吗?是你算计的,不是吗?”林亦远问道:“你早就知道是吗?”我眉眼间一片冰凉:“是,我早就知道。我有能力保下他,但那是你的血脉,所以我觉得他没有出世的必要。”
林亦远发出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我想,他离疯狂也不远了。当年名震京城的小将军,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临走前,他叫住我:“可否再唤我一声夫君?”我脚步一顿,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和离后的日子轻松自在。一日,周书荛来找我,邀请我参加秋猎。她说这是特意为我举办的,希望我能挑个中意的夫婿。我多次拒绝未果,只好随她前往。尽管我嫁过人、失去过一个孩子,但仍有许多小公子前来搭讪。我一一回绝后,萧衡出现了。
他问我:“小姐今日要上场狩猎吗?”我答非所问:“萧衡,你一身本领,待在我身边会不会太屈才了?”他脸色一变:“小姐这是在赶我走吗?”我淡淡地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对待。”他暗自松了口气:“是小姐,那便值得。”我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
我试探地问道:“萧衡,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他低着头,耳朵微微泛红,然后突然消失不见。周书荛在远处喊我:“姝儿,那边云家的二公子不错,快来。”我摆了摆手说:“不去了。”她不解地问:“为何不去?”我随口说道:“累了,想回府了。”当然是回府找那个会脸红的大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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