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的脑子在一瞬间冒出很多想法,乱得我理不出头绪。
手机骤响,我差点儿没把手机甩飞出去。
许梦知给我回电话,顷刻间我像个溺水者在濒死时抓到了一块浮木。
「你什么情况?说什么胡话?又起幺蛾子想整我?我忙着呢!」
他痞痞的嗓音传出来,我那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处。
「许梦知,你没写信给我是不是?这些信都是扔在我院子里的,肯定有人在盯着我,她想干什么?要干什么?」
我又惊又急说了一长串,可能是我的语气太过紧张,让许梦知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
「你检查一下门窗,可能是什么疯狂书迷?实在不行就报警。」
我脱口而出,「你不就是警察?」
「我在外地,明早才能回去,你先检查门窗,要不你去我家住一晚,我爸妈在家。」
在一瞬间,我做出了去他家住一晚的决定。
我飞快跑下楼,把经过的所有灯都打开,跑出门……院子的地灯亮起来,我第一时间看到了静静躺在院子里的白色信封。
原本颇有情调的星星点点光亮,在此刻显得诡异莫名。
隔着雕花栏杆环视四周,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那个白色信封似一口深渊,我明明知道靠近会有危险,却控制不住想要探究。
「我藏好了,他明天就会回来,我很期待明天。」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头皮仿佛炸开了。
她想要干什么?她真的要杀人吗?
见到许梦知是在第二天早晨,他连夜开车赶回来。
我没去他家住,也没在自己家,而是选择来警局报警。
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我怎么都不想离开警局,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不太想一个人待着,警局让我有安全感。
许梦知背光走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黑色的革皮羽绒外套穿在挺拔的身上不显臃肿。
痞气的脸上染着憔悴,下巴冒出胡茬,眼底泛着淡淡青影。
站定在我面前遮挡住初升的阳光,递过来一杯咖啡,一屁股坐到我身侧的椅子上。
纸杯捧在手里暖暖的,从掌心暖到全身。
喝了一口,发现里头根本不是咖啡,「为什么是热牛奶?」
「大姐,一晚上没睡还喝咖啡?」
他的嗓子低哑,带着些许无奈,「我送你回去!」
我执拗的摇摇头,「如果这人真按我小说来,今天肯定会有失踪的报警,我要在这儿等消息。」
许梦知叹了口长气,「安安同志,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个疯狂粉丝的恶作剧?有恶作剧的胆子不一定有胆子杀人,放心吧,我们会查的,你回家等消息。」
见我没反应,他继续道:「接下来的事情要是一直不发生,没人报警,你准备在这儿安营扎寨?」
「我只是今天想在这儿等……」
按信里写的,她爱人今天回来,如果家里真被布置成小说里的那种样子,肯定会报警。
如果今天没报警,那就只能是个恶作剧。
「要等回家等!」
许梦知起身的同时将我拽起来,连拉带拖把我揪出了警局。
7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许梦知索性把我送到我爸妈家,免得我独自在家胡思乱想。
那一天,警方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失踪的报警,许梦知还告诉我院子里也没再出现信。
第二天,没有报警,没有信!
第三天,依然没有。
我交给警方的信件中除了我的指纹,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
第四天……第五天……过了一个星期,我确定这是个恶劣的玩笑,虽然气愤被耍弄,但好在没真发生什么不幸的案件。
彻底松了口气,重新搬回老洋房住。
修改好的小说重新发布,再没有前阵子的顾虑,托这件事的福,新写的小说更有紧张感了。
这或许是恶作剧带给我的唯一好处,所以我也没继续催着警方调查,既然恶作剧已经停止,那就当是某个不知名读者在变相鼓励我吧!
年底,许梦知忙到见不着人影。
我依然天天喊外卖,只是每次走过院子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看看地上,而后嘲笑自己发傻。
日子平缓划过,距离除夕还剩下一个星期,我再次见到许梦知。
临近傍晚,他摁响我家的门铃。
隔着院子我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我见过,好像是他的同事,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把人迎进客厅,厨房里咖啡机发出磨豆的声响。
我:「是找到恶作剧的人了吗?」
许梦知顿了片刻,「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在我疑惑的注视下,坐在他身边的那位男同事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认识吗?」
照片是个女人的单人照,染着一头红色长发,发尾微微卷着波浪,五官明艳,黑色的裙装露出肩膀透着无尽风情。
[没见过,是她给我写信恶作剧吗?]我的疑问没有人为我解答。
许梦知在一旁问了句,[她叫陈汐,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执着于我认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还是十分配合的重申,[我很肯定,我不认识她。]「她和你同个大学,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
许梦知的眉头紧紧拧着,慎重的模样让我明白事情不简单。
我轻叹一口气,拿起照片认真端详。
「虽然很多大学同学已经没联系了,但大概样子还是记得的,除非她改名又整容,她不是我的大学同学。」
许梦知强调,「你们不同班,但是同届,你再……」
「许梦知!」我厉声打断他没说完的话,把手里的照片扔到茶几上。
他们打量的目光像在审视犯人,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注视。
「我没见过,我不认识,她跟我有关系?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客厅里霎时一片安静,只有厨房那台咖啡机发出咖啡滴进壶里的水声,提神的香味弥漫至客厅。
几秒后,许梦知才幽幽开口。
「我们已经查过她的笔迹,证实她是给你写信的人。」
她给我写信的?
我的视线扫过茶几上那张照片,「她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她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滴——咖啡机发出完工的提示音,咖啡煮好了。
我起身去给他们倒咖啡,我能感觉到他们三个人的视线在牢牢盯着我,让我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直,身后传来许梦知的声音。
「她死了!」
8
三天前,登山爱好者在山里发现陈汐的尸体,致命伤是心口中刀。
「陈汐你不认识,林淮清认识吗?」
许梦知的问题让我眉心跳了一下。
见我沉默不语,他继续追问,「林淮清和你也是同个大学的,你——认识吗?」
我端来煮好的咖啡,「我确实认识一个叫林淮清的,但不确定你说的和我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
他身边的那位同事又拿出来一张照片递过来,我没有接,只是扫过一眼。
许梦知再度开口,「他和陈汐从大学时候开始谈恋爱,毕业之后结婚。」
稍顿了顿,探究的目光望着我的眼睛,「他在和陈汐谈恋爱之前,是你的男朋友。」
我垂下眼皮看着手里的咖啡杯,黑色液体在白色瓷杯里荡起涟漪,「嗯,确实谈过。」
既然许梦知能说出林淮清,那么肯定已经调查清楚我和他当年的事情。
我和林淮清谈过一年的恋爱,从热恋走向磨合期,原本总是耐着性子哄我的人变得不耐烦,三两句就开始争吵。
他总是拿着手机发消息,唇角带着的笑意是和我热恋时才有的愉悦。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他有了新欢,我们两个也渐行渐远。
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更没有狗血的撕小三。
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我平静的提了分手,林淮清只是沉默,没有挽留。
我知道,他松了一口气。
对那天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只记得那家咖啡馆里的咖啡还没速溶的好喝。
学校很小,小到他再次陷入热恋的消息很快传进我耳里。
学校也很大,自分手之后,我和林淮清像是特意避开彼此再没碰上过。
瓷杯里的小小漩涡逐渐归于平静,我迎上许梦知的视线,「那又能说明什么?我和他分手之后一直没有联系,你们在怀疑——我杀了她?」
警方当然不会只因为这些就怀疑我是凶手。
八天前,林淮清出差回来,家中一地狼藉像是打过架。
浴室的满满一缸血水,已经有些发黑,而陈汐却不见人影。
他报了警,和我小说里写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小说里死的是情妇,而现实里死的是陈汐这个原配夫人。
而我事先报警的那些信件,成了我和她有交集的证据,也让我陷入警方的怀疑调查。
我将咖啡一饮而尽,瓷杯轻轻搁到茶几上,「你们跟我来。」
领着人到我的车边,把车门和后备箱全都打开,「抛尸需要车子,我想你们还是很希望查查我车子的,我的车子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洗了。」
我很坦荡,但坦荡不是证据,许梦知还是叫来了鉴识人员检查车子。
结果和我说的一样,很久没有洗车子,而且车里没有陈汐的痕迹。
不过,车胎上的泥土和发现陈汐尸体那座山的泥土吻合,证明我去过现场,依然不能排除嫌疑。
我坐上了警车,被带回警局,幸好我喝过咖啡,今晚怕是又得熬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