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七）

30

我并没有打算瞒他，否则也不会随手就扔进垃圾桶了。

但他这一问，当我开口时语气里全是讽刺：「全听我的吗？」

他没回答，又问了一遍：「你想留着吗？」

我冷漠地转身出门，吐出两个字：「打掉。」

贺丞却大步跟上来，将我压在墙边，质问道：「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能就轻飘飘的两字，打掉。」

我扬起嘴角看向他：「那留下来？」

贺丞眉宇舒展了些：「如果你想的话，当然......」

「然后让他成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我打断他的话，「贺丞，你小时候也没有父亲吧？日子过得好吗？现在摆脱私生子的标签了吗？」

「这不一样！」贺丞一脸被刺痛神色：「我说过，这只是暂时的，我早晚会跟蓝晓京离婚，然后光明正大地给你跟孩子名分。」

「那又如何？难道就可以撕掉他的妈妈是二奶，他是二奶孩子的标签吗？」

「你问我的态度，所以我唯一的决定就是趁早打掉。」

我躺上床盖好被子态度坚决。

他钻进被子里面，从背后将我裹在怀里：「我不同意，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想要。」

不出所料，他就是个自私又偏执的人。

我没有继续跟他吵，毕竟他是金主与恩人，我就是见不得人的玩物，有什么资格拿主意。

-

贺蓝两家人在维多利亚大酒店吃饭。

奢华宽敞的VIP大包厢里，气氛喜庆两家人齐乐容容地聊着婚礼的细节。

贺丞陪着笑，挨着他坐的蓝晓京，脸上幸福的笑容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蓝晓京喜欢吃虾，贺丞那双修长矜贵的手戴着一次性手套，亲自给她剥。

「够了，等下都要被我吃完了。」

蓝晓京娇羞地向贺丞撒娇，贺丞笑了笑：「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多吃点儿没关系。」

蓝曜一脸慈父神态：「小丞说得对，吃得下就吃，不够再加菜。」

蓝晓京瞥了嘴，吐槽最近吃太多，一会儿婚纱都穿不上了。

「我胖了，你会嫌弃我吗？」

贺丞耐着性子配合：「不会，你怎样我都娶你。」

一句【你怎样我都娶你。」大家听了都露出姨母笑，蓝晓京却隐隐有些刺痛，他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讽刺她的。

宴会结束后，蓝晓京没有跟蓝曜回去，而是粘着贺丞：「吃得好饱，陪我去散散步吧？」

贺丞顺从道：「好。」

众人目送着小情侣的的这车子硬着微风离去。

码头上，蓝晓京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想继续笑，但身边像完成任务，只剩一副躯体的贺丞，让她怎么都笑不起来。

短短的步行了不到十分钟，贺丞抽了两根烟。

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后，他讲烟蒂掐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夜了，气温越来越低，回去吧！」

贺丞转身之时，蓝晓京终于绷不住伸手拽他：「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厌恶我？」

贺丞没有回答，沉默如同一把刀刺进她的心脏。

蓝晓京：「我已经对你够好够容忍了，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甚至不在乎你在外面养着另一个女人，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有外人在他还愿意装一装，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他是一句话都懒得跟她交流。

以前明明待她很好，句句有回应的他，彻底消失不见。

贺丞冷漠开口：「你不知道为什么吗？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没再看她一眼，径直上了车。

在蓝晓京自杀的那一刻开始，贺丞就觉得她是个颠婆，仅存的欣赏和好感，全部当然无存。

蓝晓京愣在原地许久，就是不动，贺丞也没走就在车里拿出手机看，只偶尔抬头看看她。

蓝晓京跟贺丞结婚，他至少会把一点儿爱分给自己，她愿意屏蔽其他所有，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

看来她错了，只要程暖还在，那他永远不会想着跟自己好好的。

娶她也不过是为了保住程暖，同时维护贺家的利益。

于是第二天她拿着结婚请柬去了律所，找程暖。

31

自从知道我怀孕后，贺丞就没有碰我，甚至还给我推了一堆孕妇指南，和各种孕期食谱，沉醉在马上要为人父的兴奋之中。

我讨厌他给我捏造的这些虚幻，但也配合着他。

这天蓝晓京亲自到律所里发请柬，律所的人早就知道消息，但还是被她这一操作给惊到了。

在所有人看来贺丞娶她，是被她用自杀逼的。

然蓝晓京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满脸幸福地当着所有的人，挽着贺丞的胳膊撒娇，吻他的唇。

投过人群贺丞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对视的一瞬间我勾了唇，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蓝晓京来的我的工位，把请柬递到我手中：「我们结婚你会来吗？」

我没什么表情：「我明天就调去海市了，大概没有时间。」

蓝晓京：「我也不想你来。」

我抬头看她，她盯着我视线沉了下去：「我们谈谈吧，我在转角那家咖啡厅包厢里等你。」

我拒绝了：「没什么可谈的。」

蓝晓京看着我：「你甘心一直做见不得光的情妇吗？」

一小时后，我在包厢里跟蓝晓京会面。

蓝晓京看向我得目光带着鄙睨：「你果然不爱贺丞。」

我爱不爱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单刀直入：「不要浪费时间，说吧，你想怎样？」

蓝晓京：「我帮你离开，但你得信守承诺，永远不要出现在我跟贺丞的面前。」

我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好。」

次日我听从贺丞的安排去了海市。

他买了一套房记在了我的名下，房里的所有风格都是按我的喜好来的，甚至还布置了一间十分温馨婴儿房。

我站在婴儿房门口，眼泪不由自主落下。

「喜欢吗？」贺丞以为我是太感动了，将我抱入怀里，亲吻我的眼角的泪。

我点头，主动勾下他的脖子吻他，然后到关键时刻，贺丞刹住了车：「现在还在前三个月，不宜性生活。」

「不宜，又不是绝对不行。」我舔他的耳廓，胸前引诱他。

他却看出我的心思，抬起我的下巴：「你是不是故意的？最好胎儿就这样没了。」

「没有，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报答报答你，还有就是有点儿不舍。」

我说的是真话，贺丞也大概看见了我眼里的坦诚，朝我笑了笑。

我退了下去拉开裤链，握住他东西套弄起来，黏黏的液体溢到我的大拇指上，东西也肉眼可见的更大了，甚至无法握住。

接着我毫不犹豫含住，用尽技巧取悦他。

贺丞爽得失控，最后关头没来得及拔出，直接射进了我的口腔。

他将我拉上来吻我：「抱歉没控制住，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味道。」

「没关系。」我抱着他，没在说什么。

贺丞回港城，我固执要去送他，在机场我显得格外不舍和粘人。

贺丞似乎觉察到我有些不同，狐疑低头看我：「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平静掩饰。

他问：「感觉你最近有点儿不一样。」

我朝他灿烂地笑了笑：「想开了呗，反正现在也只能这样，更重要是，我爸妈在国外也过得很好，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贺丞沉吟地看着我，片刻后没说什么，旁若无人地吻着我。

闸口他回头看向我：「程暖，不会很久，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跟蓝晓京离婚，让做光明正大的贺太太。」

「嗯，我相信你。」我认真地点头。

他的掌心贴在我的腹部：「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一有时间就会来看你们。」

我诚挚地看着他：「好。」

贺丞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笑着跟他挥手，低声说了句：「再见。」

坐在出租车上，我终于还是没有绷住，哭得撕心裂肺。

32

贺丞跟蓝晓京的婚礼如期举行。

虽然这几天忙婚礼的事，他还是一有机会就给程暖发信息，晚上没人的时候给她发视频，一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

但他就是有些不安，尤其婚礼当天他给程暖发视频时，她直接挂了，只是回了条信息：「我在外面不方便视频。」

后来事情太多，他就没有再找她。

新婚的第二天，贺丞才发现自己在发信息给她时，许久没回，视频跟电话，也都无法接通。

他一下慌乱，联系国外得到的消息时，程暖的父母跟丢了。

贺丞立刻买了机票直奔海市。

房子里没有任何变化，却也没有程暖的身影，只有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一封信。

【贺丞，对不起。当然我知道你讨厌我对你说这个三个字，但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表示对你的愧疚和歉意。

  还是原来的理由，如果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我不想迷失自己，不想沦为见不得光的情妇，更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贴上不光彩的标签。

   另外就是我不愿把未来赌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尤其在我发现，你竟然换了我的避孕药，想要孩子捆住我时。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至于孩子，很抱歉，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大概率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忘了我，你有属于你的生活，我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贺丞冲进跟蓝晓京的婚房：「是你干的？」

  蓝晓京虽然早就准备好了，但看见贺丞那副要杀了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恐惧了起来。

  她关上卧室门，把两人隔绝在独立的空间里。

  转身时，贺丞疯了一样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程暖在那！」

 蓝晓京颤抖着直视他：「如果我不说呢？你要把掐死吗？」

 贺丞已经失去理智，手上的劲加大了几分：「你以为我不敢吗？」

 蓝晓京恐惧过后，随即一笑闭上双眼：「那你杀了我吧！」

「贺丞，她要不是不愿意离开，我逼迫不了她。」

 「可是她至少会留下我身边！」贺丞松开手一把甩开她，理智也渐渐恢复：「蓝晓京，告诉我她在哪，我可以原谅你，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蓝晓京讽刺地看着她：「可惜了，我只是负责帮她爸妈逃出来，至于去哪里了，我还真不知道。」

随后蓝晓京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你帮程暖家还得所有钱，这是我答应她的，替她把欠你的还了。」

「另外她欠律所的律师费我也结清了，还有在海市买给她的那套房子，她也委托我处理了。」

「贺丞哥，你应该能明白，她根本不爱你，也不愿意跟你再扯上一分一毫。」

贺丞狠狠朝她呵斥：「滚出去！」

蓝晓京拉开房间门，用力甩上。

然而一切未能如蓝晓京所愿，贺丞并没有放弃找程暖。

更让她奔溃的是，自那以后贺丞就开始对她彻彻底底的冷暴力，更没有碰过她一次。

终于在第三年，贺丞不再寻找程暖，整副心思都扑在了事业上，透着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劲，仅仅一年时间就帮助贺峰在董事会逼他大伯让位，让贺峰在完全掌握整个贺氏，再后来半年不到又吞掉了生父贺峰的所有股份。

贺丞离开律所，彻底成为了贺氏集团的掌权者，上位之后的贺丞不再忌惮蓝家，开始当着蓝晓京的面肆无忌惮地带各种女人回家，然而这些女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长得特别像程暖。

本就生性脆弱的蓝晓京早已患上了抑郁症，但贺丞不会让她死，派人二十四小时紧盯着她，让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彻底崩溃的蓝晓京，终于主动向贺丞提出了离婚。

协议离婚那天，贺丞依旧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签了字就离开。

又过了两年，贺丞选了一个最乖巧，长得最像程暖的女孩结婚。

女孩家境一般，配不上贺家，但此时的贺丞已经不需要依靠联姻，他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

他为女孩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女孩为他生了三儿一女。

大儿子大学毕业，贺丞答应了学校的邀请参加了一场演讲。

演讲结束后，他亲自为包括他大儿子在内的几名保研的学生颁奖。

然而他发现其中一个叫江弋的男孩，长得跟程暖特别像，尤其那双眼睛，看一眼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床暖的样子。

「你叫江弋？」下台后，贺丞问他。

 他礼貌地回答道：「是的，贺董事长，你好。」

贺丞：「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港城人，在外国长大？」

江弋：「是的。」

贺丞：「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可以问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江弋好奇地看着他道：「我妈叫程暖，你认识她？」

贺丞心中顿时一沉，费了好久的劲，才再次开口：「你十八周岁？」

江弋：「嗯，你认识我妈？」

贺丞点点头，故作轻松到：「是啊，真巧，她是我大学同学，你爸爸呢？」

江弋笑着点开自己的手机屏保：「我爸爸叫江齐，是一名华人医生，看这个是我妹妹。」

贺丞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里的程暖被一个高大帅气男人搂这肩膀，笑得容灿烂和幸福。

他在自己眼眶湿润朝男孩笑了笑：「再见。」

江弋看向男人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尤其他最后对自己的那个笑，似乎充满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