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宋芝洁派出的人没找到我。
这很正常,毕竟我现在应当在监狱医院里的停尸间,等着家属去认领。
只要宋芝洁稍微关心我一点,她都会发现。
宋芝洁坚持不懈的满城找我的身影,还在找不到我后大发脾气,满地都是花瓶的碎片。
直到我妈找上门来。
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昔日纵横商场的强势女人如今疲惫得半头白发,苍老的不像样。
她颤颤巍巍的拉住不耐烦的宋芝洁,迟疑着开口。
“芝洁,你怎么可以把宋氏的投资撤回,你明明知道,若是撤资,建设经费不足,建了三年的永利大厦就会成为烂尾楼!”
宋芝洁吹了吹指甲,“关我什么事!宋氏现在的掌权者是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妈脸涨的通红,“当初源儿和你结婚,我们都说好了啊,永利大厦是我们两家共同推进的项目,你不能因为如今...... ”
“如今什么你说这件事我想起来了,江源那个无耻的强奸犯还要在外面躲到什么时候你让他出来见我,去和敬语道歉,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资金的问题。”
宋芝洁的话不重,可是话中恶意满满。
“我儿子不是强奸犯!”
我没见过妈妈如此愤怒,她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宋芝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知不知道源儿为你做了什么!”
“你倒是说说,他为我做了什么”宋芝洁站起身,盯着她看。
妈妈嘴唇嗫嚅了几下,多少个瞬间,我以为她会忍不住喊出真相。
但是她没有。
她生生咽了下去,只是眼中红血丝更重。
“扑通”。
她垂下头,突然跪倒在地,姿态卑微。
“芝洁,算阿姨求你了,没有这个项目,整个江氏就完蛋了,你不能...... ”
我目呲欲裂。
我冲上去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股剧烈的悔恨爬上我的胸腔,几乎腐蚀我的整个心脏。
我妈知道我爱宋芝洁,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对她比对我还要好上几分。
宋氏转接到宋芝洁的时候,好多人质疑一个女人不能掌权,是我妈站出来力挺她,拿出了大量的现金流注资她所负责的永利大厦项目,帮她站稳脚跟。
我恳求的看向宋芝洁,她再恨我,总不能对从始至终对她都很好的我妈如此冷漠无情。
我再次错了。
宋芝洁看也不看跌倒在地的她一眼,转头就喊保安。
“让江源自己来和我谈!他一日不来道歉,不忏悔自己的罪行,就休想我会手下留情!”
她恶狠狠的说着,一张美艳的脸扭曲的如同恶鬼一般,“这是他欠我的,要是他不来,你们江氏,就等着破产吧!”
保安来扯我妈,把她拉的一个酿跄,她嘶哑着嗓子喊。
“宋芝洁,你这样做,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宋芝洁坚定无比,“后悔!我宋芝洁,永远不会为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后悔!”
我看着这一切,看着妈妈腿上擦破的皮,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身上也痛了起来,我捂着胸口弯下身子,涌上来的疼痛,比那一日骨头被人生生打断,还要痛上百倍。
5.
那之后几日,我妈没有再来。
宋芝洁开始变得越发狂躁,她疯狂给我打电话,发消息。
得到却全是空白的忙音。
林敬语劝她,“芝洁,休息一会吧,我想江源哥不是故意不来见你的。兴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不可能!”宋芝洁骤然大喊一声,把林敬语吓得一愣,宋芝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美甲在桌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他就是不想和我离婚!所以才肯出现。”
“他不出现,那我就毁了他的江氏,让他爸妈流落街头,我不信他还不出现!”
林敬语靠近宋芝洁,想要牵起她的手,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芝洁,你是不是对江源哥,有那么一点喜欢。”
纵是知道答案,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了期望。
“当然没有,我只是想他不出现来签离婚协议书,我就没法和这个恶心的人划清界限,和你在一起。”宋芝洁不经意地避开了两人交握的手,“敬语,你千万不要误会。”
“芝洁,你若是还对江源哥有感情,我林敬语不是那么没有道德的人,我不会插足在你们之间的。”
宋芝洁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不对劲的举动,她安抚垂下眼帘,有些可怜的林敬语,想也不想,褪下了手上的戒指,生怕林敬语误解。
“你是不是不信我你看,这是我们的婚戒,我现在就扔掉,好不好?”
她拿起婚戒,短暂的顿了一下,随后狠绝地扔进了一旁的人工湖里,“敬语,别担心了,我爱你,当初要不是江源用联姻威逼我,我也不会嫁给他。”
我看着那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入河中,沉入河底。
我的心也如此,被纷涌而来的水挤压的越发难耐,痛苦不堪。
我低头,右手上的婚戒好像也随之消散了。
我伸手去抓,只触及到一片虚无。
那是我用亲自打工攒下的所有积蓄买的婚戒。
我满心欢喜,用半生积蓄换她一个笑脸。
可她为了林敬语一句质疑,就如此轻易的丢弃了。
我苦笑一声,到如今还对她抱有奢望,是我太天真了。
宋芝洁对我,只有恨,没有爱。
当晚宋芝洁不死心,自己一人开车满大街找我。
看她的样子已经变得有些癫狂了。
兜兜转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开车到了永利大厦。
这个大厦不仅是宋氏的产业,里面更是有我和我妈的心血。
“江源,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滚出来,不然我明天就找人推了这栋楼!”
宋芝洁几近疯狂的大叫。
是啊,要是我没有死掉的话,出狱的第一件事我还真的想躲在这里。
“你再不出来,我明天推完这栋大厦,我就去找你妈,我非要看看你能忍到多会。”
一声声焦急的声音,我听着只觉得悲凉。
“呦,这不是老熟人么,终于让我等到了。”
我抬眼看去,大厦后面走出来一位陌生男人。
只是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我一时想不起来。
宋芝洁没看清楚来人,持续大喊:“江源!你终于出来了,不枉费我大老远来这里找你。”
男人听完这话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挺长情啊,我找你好久了,看来你也是迫不及待地又扑向我怀里了吧。上次被那个男人搅了性质,今天可没人来了吧。嘿嘿。”
6.
我也终于看清来人,当年想要强奸宋芝洁的那个男人。
当年我入狱之后自身难保,就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下场。
看来也是近期才出狱。
宋芝洁看向来人,嘴里泛起了嘀咕。
“是我看错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呵呵,我可没找错你哦,当年我什么便宜都没占到,白白蹲了三年多的监狱,这次你可跑不掉了,哈哈哈哈。”
宋芝洁听完男人这话,浑身开始发抖。
“我,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我可是宋氏总裁,你想要钱的话我找秘书拿给你。我…我认错人了…”
没等她说完,男人猛地扑了过来。我看着着急,可却无能为力。
最不愿看到的一面还是发生了。
直到男人发泄完毕,才转身离开。
狠狠的啐了一口:你这女人也就一般,我还以为是什么清纯小女人呢,不过也不枉费我蹲守这几个星期。我以后啊,有需要还会来找你的。“
男人走后,只留下凌乱的宋芝洁。
我还是不忍看去。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起身,简单收拾了下自己。
看着眼神里,好像有了一丝释然。
可能她这个时候才知道错怪我了。
宋芝洁开车直奔警局。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队身穿制服的警察跑来。
“宋小姐是吧,我们之前给你打了数通电话都被拒接,你这边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芝洁还没说话,他紧接着说,“还是说,宋小姐现在是打算放弃江先生尸体领取资格,那我们会按照顺位,联系江先生的另一位亲属。”
宋芝洁突然站起身。
她的表情一瞬狰狞的有点吓人。
“你说,什么尸体。”
6.
见对面不回话,宋芝洁的声音陡然拉大,“你们在说什么?江源怎么了!”
警察有些疑惑的抬头,他有点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芝洁,随即开口,“宋小姐您?什么都不知道么?四月六号,江先生被监狱的恶性打斗事件波及,在三天前就已经宣告死亡了。”
还不等宋芝洁说话,林敬语也从外面推门进来,直奔芝洁而去。
警察视线看向一旁的林敬语,“没看错的话,这位先生也是监狱出来的吧,当时广播响了那么久,您应该也听到了吧。”
林敬语抿了抿唇,没有应话。
宋芝洁脱力跌倒在地,“这怎么可能。”
她拽住林敬语的衣袖,“敬语,他们说江源死掉了,你知道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手因为过度用力,青筋暴起,力气大到差点把林敬语拽倒在地。
“宋小姐,您冷静一点!”
宋芝洁那个样子,仿佛要动手掐死林敬语一般,警察纷纷上去阻拦。
现场乱成一团。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宋芝洁如今的样子,只觉得疲惫。
她看起来对我的死很是意外,甚至,我能察觉到那么一丝微弱的愧疚。
可是我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混乱过去后,宋芝洁被几个人拉着,好像灵魂出窍一般,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来,嘴微微的动着,可是吐出的声音太过微弱,听不太清晰。
我凑近她,她喃喃着,“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我有点想笑。
那该是什么样的呢?
我应该带着半身不遂的伤,狼狈的出狱,看着她带着林敬语回家,亲密无间。
最后签下那张离婚协议书,从此退出她的生活,这样才是对的吗?
林敬语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搂住宋芝洁,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慰着,“芝洁,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怕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江源哥虽然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你因为他痛苦了这么久,但是.......”
一旁听着的警察突然出声打断了林敬语的话。
“等下,什么叫做了那么多错事?”
男人皱起眉头,“先生,你不能张嘴胡说啊,江先生当初那个事件其实到如今都是有争议的,他是去救人,结果因为方法不当,才因为故意伤害入狱,但绝对不是你口中说的这种人。”
宋芝洁猛的抬头,我这才看见她的眼中已然漫上水雾。
她睁大眼睛,像是不可置信,“江源不是强奸犯!那他为什么被关进监狱!”
她眼中的水雾在那一刻消失了。
警察按了按眉头,似乎是没想到宋芝洁连我是因为什么罪名入狱都不知道。
也是。
案件对于受害者的保护一向十分严密,警察认识我,认识林敬语,却不知道宋芝洁其实是当初那个强奸案的受害者。
“宋小姐,江先生确实不是你所说的强奸犯,他和您身边的林先生一样,都是因为故意伤害入狱的。”
宋芝洁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像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没有再问话,只是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敬语想要安抚她,手刚伸出去就被狠狠退开,宋芝洁冷着一张脸,“别碰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我没有错过林敬语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甘。
我嗤笑一声。
看来,这对深情的眷侣,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相爱。
许久,宋芝洁才终于回归了正常的样子。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她一改刚才颓丧的样子,主动挽起了林敬语的手臂,“警察先生,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才可以领取到我老公的尸体啊?”
她笑着,凑到林敬语的耳边,“敬语,江源这是请了几个演员在给他洗白吗?那我们就合了他的意,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听了这话,盯着宋芝洁的笑看了很久。
无懈可击。
看来,她又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了。
就像她相信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强奸犯一样,她不相信我会这么简单的死去,而宁愿接受眼前一切是我精神设计的一场戏。
我从来没问过心理医生,如果这种臆想被打破了怎么办。
但看着宋芝洁这幅笃定的样子,我想,应当不会是个好下场。
我其实是个好人。
应当对宋芝洁来说,不亚于世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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