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管宋芝洁怎么想,她签了领取书,自然就会拿到我的尸体。
走进停尸间之前,她还和林敬语有说有笑。
“他是不是以为他死了,我就会难过?我巴不得他去死,当初要不是我坚持,用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告他,他也不会被判整整三年。”
“还有半年前,他声称自己有胃病,痛不欲生,想要保外就医,我也直接拒绝了,他一向惯用这些装可怜的技巧,让人不齿。”
我震惊的顿在原地,看着眼前纤瘦的身影。
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的胃病,因为宋芝洁的恶意,一次次加重。
进了监狱的我,被恶意针对,拿到的饭菜永远是凉的,呆的也是最为狭小透风,阴森潮湿的牢房。
我最开始还能控制自己,但后来,我抑制不住的咳嗽。
断断续续的高热折磨的我越发难受。
半年前,我在烧了三日后,吐出一大摊褐色的血液,胃里翻山倒海的痛。
我被送去检查,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
但最终被驳回了。
我怀疑过很多,但我从来没想到,是宋芝洁做的。
她真的想让我死在牢里。
我终于认清了这一点。
而如今,我的视线向下飘,宋芝洁,我当真如你所愿,死在了牢里,你高兴吗?
宋芝洁掀开了停尸房我的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只是扫了几眼,她就扭过了头。
“芝洁,你怎么了?”林敬语有些担心的想要扶她,宋芝洁却猛的冲出了停尸房,在墙角,吐的撕心裂肺。
林敬语匆匆赶来,看着一地狼藉,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宋芝洁扯住林敬语的衣物,她苍白着脸,“真的是江源,敬语,那真的是江源。”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但还是强撑着返回了停尸间。
我这才看到我尸体的真面目。
收检的人做过处理,我身上的血迹已经尽数被擦拭,余下的只有一身青黑的殴打的痕迹。
还有断裂的骨头,直直地突破出来,可以想象当时鲜血淋漓的样子。
宋芝洁呆呆的看了许久,她的手颤抖抚上我关节间的伤口。
“敬语,如果当时强奸我的不是他,那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个事实?”
“警察和我说,江源是在恶性斗殴中死亡的,可是他那个脾气,怎么可能主动去挑衅别人?怎么会去参加什么斗殴呢?”
“我怎么会相信呢,江源会强奸我,明明......”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了我所站立的方向。
就好像,能看到我一样。
她惨笑一声,“我想起来了,江源是来救我的。”
“我一直都记错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骤然从她的眼睛里滚落。
“江源,是我记错了,你能不能,别怪我?”
她低下头,对着白骨,吻了下去。
我侧眼看到,林敬语一脸嫌恶,倒退了一大步。
我却大概有了个推测。
我想,宋芝洁,也许,已经疯了。
8.
那日开始,无论医院的人如何催促,宋芝洁坚持不给我的尸体下葬。
相反,她开始频繁出入心理医生的治疗室。
我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已然岌岌可危。
心理医生劝她,想要恢复导致自己创伤失忆的那段记忆,特别是这段记忆已经经过多次的自我暗示粉饰,成了一段完全的“新”记忆。
这时候恢复,对于她本人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选择。
“当时这样催眠您,让您坚持认为江先生就是强奸您的罪犯,是江先生同意的,我们还签了承诺书呢!”
白发苍苍的咨询师,拿出了一份承诺书,眼中满是不赞同。
宋芝洁拽着那张纸,在我签字的地方看了许久。
转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宋小姐,这不可以!你......”咨询师面对着宋芝洁手上的尖刀,把话咽了回去。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宋芝洁坚持要恢复记忆,甚至不惜威胁心理医师。
这意味着什么。
我并不相信她在我尸体前演的那场戏。
她对我,可能会有愧疚,可能会有怜悯,但她不会后悔。
治疗结束了,宋芝洁脸上的神色根本没有变换,咨询师都怀疑是不是催眠失败了。
想要第二次反复催眠的时候,被宋芝洁推开了。
“我想起来了,刚才是我着急了,一百万随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她离开咨询室,却突然抱住头,痛的倒在地上。
我很难能见到如此复杂的情绪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反复出现。
她又哭又笑,“江源,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江源,你以为你把这个罪名担下来,然后背负这个罪名去死,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看着她这个狼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想过要她的感激。
我只是,想让她摆脱掉那场可怕的梦魇。
看来是我错了。
她捏紧了拳头,又撑着墙面站起了身,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神色。
“江源,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9.
之后的日子,就像电影最后的鸣谢,过的飞快。
真正强奸她的那个男人,也重新被逮捕立案。
我看到。
宋芝洁去了监狱,这次犯罪落实,强奸犯被判十三年。
她隔着围墙,身体在看到那个油腻,牙齿还发黄的男人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
“你当初为什么强奸我?”她拿起了电话。
男人笑了笑,露出一个令人恶心的笑,“你穿的那么骚,不就是在勾引我吗?”
宋芝洁“啪”的一下,挂掉了电话,“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天后,她再度来了。
玻璃对面的男人却没有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了,他的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半身都是伤。
“宋小姐,我说实话,你别让兄弟们再打我了。”
他讨好得笑着,还用手捂住发黄的牙齿,“当初,是你身边那个男的欠了我钱,他说他有个女朋友又有钱长得又好看,会让这个女的陪我睡一觉,就算还他钱了。”
“要是知道您是什么身份,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干这种事啊,那个男的,就那个姓林的,叫什么语的。”
“宋小姐,你想想,当初就是你们两吵架,他把你丢到街上!”
宋芝洁终于知道了真相。
最为残忍,最为真实的真相,
我要承认,她比我有手段,当初我都没有挖出的事情源头,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她找到了。
宋芝洁是被林敬语卖了。
那个天天装着温柔,装着爱宋芝洁的男人,其实是一个赌徒。
他输了好多钱,就算卖空了靠着舔宋芝洁拿到的奢侈品,也填不满他的欠款。
他本来想着,让这些人绑架宋芝洁当人质,去找宋家,或者是找我要钱。
可是人心难测。
玻璃对面的男人起了色心,我赶到的时候,宋芝洁身上的衣服都已然被撕扯的稀烂。
林敬语这人,胆小,却总是在不该起心思的时候出手。
他见我来救人,怕事情败露,一直隐藏在暗处偷看的他,竟然抄了一个板砖冲了上来,对着我的头来了一下。
甚至,因为害怕我出来,可能会戳穿他所做的事,也是他花钱买通人把我在监狱里殴打至死。
宋芝洁听完了过去这整个真相。
她没有理会已经恨不得朝着她跪下的男人,快步离开了。
只是,我从那背影中看出了一丝仓惶。
那个男人后来死了。
也是死于监狱的私自斗殴,只是死的比我还要难看一些。
他被人杀了后,藏在了床底,被老鼠啃食,被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然不完整了。
法医说,老鼠聚集而上啃食的时候,他还没有死去。
宋芝洁因为和他产生过冲突,一度被提审,但没有由于任何证据,又被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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