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太奶朝我亮了亮拳头:“年纪大了,犯懒了而已,拖延症你没有啊。”
好吧,我有。
原来太奶这么接地气的。
在学校住了不到一周,班主任就找我谈话了。
“简优,你妈妈出事了,你爸来电话让你赶紧回去。”
一路上,我心脏砰砰直跳。
妈妈一个家庭主妇,到底能出什么事呢?
到家之后我清楚了。
出事不过是他们的说辞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把我引回家。
他们竟然还没有放弃让妹妹夺舍。
“不对,乖孙快跑!”
我只来得及听到太奶喊出这一句话,可跑,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人影从我之前住的房间走出来。
那人我认识,是那个说要出几百万买我的算命的。
他拿了一张黄色符纸,迅速逼近,将符纸贴到我额头上。
太奶发出凄厉的尖叫。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妹妹的魂魄抓走,看着太奶被重伤,而无能为力。
“哟,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算命的轻嗤一声,手上捏了个诀,轻拍了一下我的头顶。
一股剧痛将我裹挟,明明在室内,我却感觉像顶着八级大风前进,呼吸都不顺畅了。
太奶的气息越来越弱。
从灵魂深处传来一种生疼的撕裂感,就好像有一只大手,生生要将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撕裂开来。
我用力敲打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
可事与愿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什么也做不了。
妹妹的魂魄被那算命的抓着,准备在我和太奶的魂魄离体的那一刻进入我的身体。
忽然,太奶的魂魄动了动,看着那算命的,说了什么。
那人忽然脸色大变,放开抓着我和妹妹的双手就跪下了。
爸妈被这一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也不太能理解事情的走向。
不过好在,没有了外力干扰,我和太奶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
除了有些疼,没有别的异样。
“祖师奶奶饶命!”算命的喊道。
太奶虚弱的不得了,我甚至听不见她都跟算命的说了什么。
总之算命的心虚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一手提着我,一手往虚空一抓,捞起团成一团的妹妹的魂魄,就离开了。
对身后爸妈的质问充耳不闻。
很快,我们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
村子外面看上去和普通村落没什么不一样,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像电视里的仙山,后山半山腰上环绕着白色雾气。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这个世界存在的地方。
“祖师奶奶,徒孙带您去后山养魂。”算命的说。
太奶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被带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有个小孩在房间里点了一根香,算命的让我在房间待着,他就离开了。
不知为何,进入这个房间之后,我就觉得累极了。
撑了一会,实在撑不住,就闭上眼睛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太奶。
太奶现在是魂魄状态。
“乖孙,醒醒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也看到了枕头旁边趴着呼呼大睡的妹妹。
“太奶,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太奶的师门,放心,这里安全了。”
“太奶,你怎么从我身体里出去了?不要紧吗?”
“没事,那小子给我点了安魂香,你的魂魄不稳,多闻闻也有好处,你就在此处,不要离开,太奶有事出去一趟哈。”
说完,太奶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我安心地再次躺下,看着身侧撅着屁股的妹妹,没忍住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
换来一个不满地翻身后,我再次睡着。
这之后,我和太奶还有妹妹就在这个叫做凌月村的地方住下了。
凌月村的村长是太奶的师兄,九十多岁的年纪了,看上去仍旧精神矍铄。
算命的又来过几次,跟太奶赔罪。
次次都被太奶追着打。
后来还是村长亲自带算命的来太奶才作罢原谅他。
住在这里的每一天,我越来越能感觉到魂魄和身体更加契合。
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太奶告诉我,我的体质之所以特殊,容易被夺舍,就是在娘胎里的时候没有养好魂魄。
我妈生我的时候早产,才七个月她就因为忍不住和我爸行房事破了羊水。
6
就是那时候,我本不应该活下来。
可也许是我的求生欲太过强烈,硬生生被我撑下来了。
也是因为魂魄不稳的原因,我从小经常见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得知真相后,我自嘲的笑笑。
打小,我就自卑。
因为我晦气,我能看见一些脏东西。
妈妈嫌我不吉利,嫌我晦气。
她厌恶我,疏远我。
同学们孤立我。
我以为是我自己命不好,都是我活该经历这一切。
可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是妈妈怀孕的时候不能克制自己,导致我差点死了,我拼命救了自己一条命,这才变成现在这样。
呵呵,原来不是我的错。
我躲在房间里,放声大哭了一整个下午。
哭完之后,我对爸妈最后一丝念想也没有了。
我的命不是他们给的,而是我自己挣来的。
我谁的也不欠。
当时太奶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算命的师弟也在旁边听着,就是我们来第一天帮我们点安魂香的那个男孩。
他听完后,凝眉思索了会,认真地问道:“祖师奶奶,世界上真有这样的父母吗?”
太奶摸摸他的脑袋:“小玄,过段时间该出村了吧,到时候你会见到更多更奇葩的父母,有的,甚至连人都不配做。”
小玄疑惑地不说话了。太奶在安魂香的作用下魂魄都已经快成了实体,不过功德攒不够,还是没办法转世轮回。
据说太奶想找她师兄走个后门,反正差的不多,就得过且过,让她轮回去吧。
但结果显而易见,被村长给驳了回来。
妹妹被寄养在一棵石榴树里面了。
太奶说她太小,心智不全,长时间以魂魄状态容易变成小傻子,于是就给她找了一棵长得最好看的石榴树。
从此,妹妹改了名字,叫石榴了。
在凌月村生活的这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不过这天晚上,太奶迟迟没有睡觉。
而是一直在掐算什么。
晚上十一点整,村长给我的老年款手机准点报时。
报时结束的时候,太奶站起身来。
“乖孙,跟太奶走一趟。”
我正迷迷糊糊,准备睡着,闻言便睡意全无。
“干嘛去?”
“村长的大限到了,我们去送他一程。”
我连忙下床穿鞋。
心里乱的很。
村长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白胡子老头。
他最喜欢让妹妹趴在他肩膀上睡觉。
而他,则拄着拐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到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
看见村长,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可今天晚上,这个一直笑着的老头,大限要到了?
想着想着,我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
太奶听见我抽泣的声音,好笑地回头看一眼我:“傻孩子,对村长来说,这是好事,下辈子他至少能投个首富家的胎。”
嗯?
真的吗?
好吧,太奶不会骗我。
我心里那点伤心不见了。
村长家里。
每个人脸上都不见伤心之色。
或许这就是“喜丧”。
村长躺在床上,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仍旧带着笑意,他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师妹,过来。”
他朝我太奶招招手。
太奶走过去,坐在旁边。
“你好好的,别总想着留在这里,这里终究不属于你。”
太奶沉默下来,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在她点头的同一时间,村长终于闭上了眼睛。
回程的路上,我好奇地望着太奶,一边回想村长说的话。
太奶的功德,真的是犯懒没攒够吗?
还是她根本不想攒够了?
“你看什么?”太奶忽然道。
我立刻回神。
尴尬地吐吐舌头。
想的太入迷,以至于被太奶发现我在看她了。
“太奶,你根本不想离开对不对?”
她笑了笑:“你见过你太爷吗?”
我摇摇头:“太爷在我爸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没见过。”
“你肯定没见过,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可是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我要是走了,一进入轮回,就会忘了他。”
太奶和太爷之间,肯定是爱情。
我其实还不太懂什么叫爱情。
可换个角度想一下。
如果让我现在忘了妹妹和太奶,我一定是不愿意的。
这样想,太奶不愿离开倒也能理解了。
“太爷为什么会魂飞魄散?”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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